序言:终于写完了,我尽量地回忆和客观地描述2001年9月
底的登
雪宝顶过程中,最为艰苦的两天两夜。为的是给自己今后出行作一些提示,
同时给他人一些经验之谈。虽然我未能登顶,但经历的艰难所留下的
宝贵经历,意义不亚于登顶!我们的失误警示自己:登山需要认真的
态度、细致的工作、清醒的认识、勇敢的选择和果断的作风!
9月28日,经过一天的艰苦负重上升,一行9人终于在下午4
点左右到达宝雪顶C1营地,海拔高度应当是5000米左右。C1
营地是山坡上的两块小平地,上面的平地,经过清理,向导又平整了
一大块边角,才够容纳两顶帐篷。下面的平地仅够容纳一顶帐篷,留
下来可以通行的小路不足于两人的错身。扎营之后,按照事先安排好
的,我、羽毛和向导(扎西)住Holiday帐篷,小刀、理想和
罂粟住Ment24帐篷,晨峰、假行僧和老赵住下面平台的VE2
5帐篷。
造锅做饭后,询问各自的状况,小刀说,他很能吃,而理想和罂
粟都不想吃饭,大家都以为是有点高山反应,加上过于劳累引起的。
想到五一时我在
七一冰川的状态,几个人到C1后都是先睡觉,而后才起来吃饭,因此也没觉
得有多大异常。在帐篷里稍微休息之后,我的体力恢复的不错,身体
没有什末不适,倒觉得有些饿,我们煮了方便面,我吃了两小碗,
和平时的饭量差不多,从体力和适应性来看,明日登顶应当不成问题。一
晚上有说有笑,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发现我背包里的香和其他法物,
那些都是在纳米村庙里带来的,还特地将它们放到安全的地方,向导
看到后,非常满意,我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却为何在其他人都
不愿意带上山的情况下,将当地人嘱咐要带上山的法物带上山呢?因
为向导相信圣物,将其带上山能增加其自信心,向导多一份自信心,
我们就多一份安全。
由于上C1的最后一个点无法做确保点,向导一直拉着路绳,保
证每个人的通过,站得时间太长,感冒了,我和羽毛让他吃了不少感
冒药,并让他睡在中间,以免再次受寒。
一夜的寒风呼啸,下了大雪。9月29日早上醒来,天气一会儿
变好,一会儿变坏,与大本营联系,获知大本营也下了雪,只有几百
米高差,山上与山下的天气变化却不尽相同,山上大风呼啸,山下大
雾茫茫。各个帐篷先各自做饭吃。开始时,晨峰说天气不好,准备下
撤,向导说天气还可以,能够冲顶。问了一下每个人的状况,小刀说
,理想感冒没起来,罂粟反应也没起来吃饭,估计他俩都上不了山,
众人都没有仔细观察他俩的情况,也没有决定如何处理,我当时也没
有想到有那么严重,但觉得安全起见,应当有人留下来照顾病号,再
说登山要状态保持好,天气好,可能的话,明天我还可以上,生怕他
们俩都不想动,会一
天水米不进,影响体力,再说,营地狭小,病号单独行动恐怕有危险,因
此我主动说留下来照顾病号,让他们五个
人和向导一起冲顶,假行僧说要和我一起留下,我说万一明天天气不好,
有一个不能登顶损失小些。
看到向导没有什末装备,我把羽绒服给了向导穿,把长、短冰镐
,快挂,冰锥都交给向导,向导的鞋子由于头天雪水全透进去,烤都
没烤干,无法再穿,只好穿老赵的登山鞋(老赵换了高山鞋)。大概
上午10点,一行人才准备完毕,走向冲顶的路上。
一队人出发后,我发现羽毛忘了穿雪套,催他穿上后,用对讲机
通知晨峰,等羽毛跟上后再一起出发。然后,我点上炉火,烧上水,
加上一堆葡萄糖。待我将葡萄糖水端到MT24帐篷的时候,才感到
问题比想象中的严重。罂粟的动作非常迟缓,目光呆滞,连坐起来都
很费劲,开始后悔没及早了解情况,理想的状态稍好些,但也不想吃
东西。我急忙给他俩多喝葡萄糖水,并找出药品,认真看好各种说明
书,让理想吃了两片利尿片,两片感冒药,罂粟吃了一片都可喜(增
加脑血氧),两片利尿片,把剩余的水放在他们帐篷中,要他们及时
喝水,然后回帐篷收拾东西。过一段时间,罂粟说要小便,我在他们
帐篷门口等着为他做保护,让他慢慢的爬出帐篷,等了大约十五、六
分钟,也不见他出来,再叫他也没回应,我以为他又睡着了,便没再
惊动。再次回到帐篷,觉得有点困,怕自己睡着,特地看了时间,1
2:10。12:30左右,听到理想大声叫。吓我一跳,急问什么
事,理想说要手纸,急忙到下面帐篷里找,然后钻进MT24的帐篷
里,本以为他们不小心打翻了葡萄糖水,但见锅里的水安然无恙,细
问才知道是罂粟小便失禁,帐篷里湿了一大片,简单擦了一下,解决
不了多大问题,只好把罂粟先转移到VE25的帐篷里。连拉带拖的
把他塞进VE25,然后在MT24的帐篷里点上炉火,让理想看着
,以期热气能够驱去部分湿气。我进入VE25的帐篷,点上炉火,
边烤边烧水,然后又让罂粟吃了一片都可喜。看到罂粟蜷缩在帐篷的
角落,总是处于迷糊状态,心里着急,和他讲话,说好几遍才有反应
,明显是脑缺氧的症状,为了提高他的反应能力,我不断和他谈话,
让他回忆我们进入的情况,日期,人员等等。他总是要想很长时间,
才能回答一个问题,但大部分的问题答案是正确的。为了让他提高活
动能力,我让他在帐篷里原地转圈,非常缓慢的转了下来。我让他喝
些葡萄糖水,问他吃不吃饭,他说不吃,上去问理想吃不吃饭,理想
也不吃。1点钟左右,通过对讲机询问前方情况,得知他们到达冰坡
,正在上行。我说C1的情况很不好,要求他们考虑下撤。罂粟在V
E25帐篷里睡着了,理想的状态稍有恢复。由于理想的睡袋和衣服
湿了,境况非常不好,他说无论如何当天要撤回大本营,并很快穿好
装备,收拾好背包。我开始急切的询问冲顶队伍的情况,并一再说明
C1的情况,要求队伍回撤,以便边当天能够撤回BC。不知冲顶队
伍的情况,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只剩下20米,可是大约过了半个
小时后才得到小刀和向导登顶的消息(时间应当是15点左右)。这
时我已是心急如焚,再次要求队伍下撤。大概15:30左右,得到
全部登顶的消息,并和向导商定让BC的马夫回村,召集马队30日
中午前到达BC,以便全队30日下撤回纳米村。
漫长的等待开始,因为此时的天气很不好,风夹着雪粒劲吹,能
见度很低,我站在外面,抓绒手套上一会儿就被风吹的雪粒粘满。我
真不知道登顶的队伍何时能够回到C1。理想也很着急,希望能够等
到队伍一起下撤,到了16时,我和理想说,今天下撤的可能性已经
很小,劝说他不要一个人下撤,本来状态不好,加上时间紧,万一天
黑之前没有撤到BC是很危险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俩又不能把罂
粟撤回去,我更不可能单独陪他下撤。理想说他自己下撤有把握,没
有多大问题,最后在16点30过后,背着包开始下撤。我在17点
与大本营联络的时候,告诉他们准备接应理想,并在他到达时候通知
C1。
然后,我开始烧水做饭,自己才有功夫吃一袋方便面,又在Ho
liday帐篷里做了一锅泡饼,VE25帐篷里煮了一锅方便面,
等待他们回到C1后能够先垫垫肚子。同时准备好装备,希望在时间
和其他队员体力允许的情况,即使带几个人将罂粟送BC。
直到17:30分左右,看到C1顶上的山坡出现扎西向导的身
影,扎西说他可以把罂粟带下山去。我告诉他罂粟几乎失去行动能力
,背恐怕是不行的,他说只要把罂粟的手扎好,不让他乱动,他可以
用绳子把他背下山。做了一番准备之后,其他人也都陆续回到C1。
我也决定拉上小刀一起,给扎
西和罂粟做保护,可是把罂粟带出帐篷后,扎西也觉得不可能背下去,况
且到了18点了,我们决定在C1休息,明天大早无论如何撤回BC
,争取直接撤到纳米村。由于做的面条和泡饭,大部分被扎西吃了,
其他人钻进帐篷后又开始做饭。
19点左右,BC报告理想已到达BC,总算减去了一份担忧。
由于大雪将C1营地的帐篷压住了一大块,特别是我们的Holid
ay帐篷,有1/
3的空间被雪压住,门杆被压折,3个人在里面挤成一团躺下后,头
伸直,脚就得曲着,脚伸直,头就得靠在帐篷上。当晚我和羽毛、扎
西商量,认为明天将罂粟放在睡袋里,捆上安全带,我用扁带和罂粟
挂在一起,两个人做上保护点,需要的话,下面有一个人做保护点,
用ATC速降的方式50米全绳一段段下行,初步决定我、羽毛、小
刀和扎西不背东西或少背东西,只负责把罂粟带回BC,装备由其他
人收拾,实在带不走的就只好扔在C1。然后,我们叫晨峰到Hol
iday帐篷中商量方案。扎西提出,危险的营救行动,如果队长不
在场,万一出现意外,他不好负责。一定要晨峰也轻装一起护送罂粟
。最后决定我、羽毛、扎西、晨峰轻装或不背东西,护送罂粟。假行
僧、小刀、老赵负责收东西,不能拆回的东西只能放在C1营地。我
当时声明一点,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我除了使用的装备,不带任何
东西,C1收不回去的东西,作为丢失的公用装备处理,目的是要让
大家作为一个整体来对待,加强团结和协作。一夜中,我的思绪如同
外面的风雪,飘拂不定,设想着各种各样的方法和可能出现的种种困
难,把来之前看完的登山圣经的有关章节都回忆了一遍。
9月30日早起来,天气晴好,烧些开水,吃点昨晚剩下的面糊
。听晨峰说罂粟饿了,想吃东西,心中一阵高兴,觉得罂粟状态应该
有所恢复,多了一份信心,决定不把他装睡袋里,而直接穿安全带送
下。我穿戴完毕之后,羽毛、扎西把两个冰镐插入雪地里,做第一个
保护点,离Holiday帐篷不远。等其他人说先把罂粟转移到我
们帐篷时,以为罂粟应该被整理好,可以出发,出来一看,安全带只
穿到腿上,脚上还没有穿鞋。我也没顾多说,把罂粟让进Holid
ay帐篷,让小刀从罂粟的背包里拿出两双干袜子,因为鞋被冻硬,
最后只能让罂粟多穿一双袜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的鞋穿好,
然后把安全带穿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用一条短扁带把我们俩连在
一起。这时,羽毛已经先行速降,晨峰和扎西按住保护点的冰镐,边
下边整理没有抖开的主绳,等羽毛到达后,我用ATC挂在主绳上,
怕发生冲坠,我和罂粟爬着移到坡边,我在绳的右边,他在绳的左边
。这时他还知道害怕,问我就一根扁带,安全吗。我很肯定告诉他,
没问题。然后我边放绳,边拉着罂粟下降。由于短扁带使两个人的距
离太近,容易碰到一起,中间的时候我把一条长扁带把他连在一起,
然后拆掉短扁带,这样下降灵活多了。
等我们下降到下面的保护点后,晨峰才顺着绳子放下来。最后扎
西撤保护点,放下绳子,边走边滑下来。羽毛和晨峰做好保护点,我
和罂粟速降到了下一个安全点,做好了自我保护,等待他们下来,再
做保护点。因为雪深,我们走的是山沟,雪的阻力较大,尽管坡度很
大,感觉还算安全,但是速度却不快。我没记得这样的下降有多少段
,到达稍微缓坡的时候,扎西说这样下降太慢。他要带罂粟直接下滑
,并找来晨峰背下来的防潮垫,垫在他们两个人底下,将主绳往腰上
捆,我们用两根冰镐一根直插入雪地,另一根横插在前面,挡住直插
的冰镐。主绳绕一圈直插的冰镐,一个人按住保护点的冰镐,一个人
慢慢放绳,等快到绳尽头时,叫扎西停住,然后两个人分别顺着绳子
用短扁带的小锁挂住主绳,一手拉着主绳下端,往侧面做有阻力的下
滑。最后一个人等前两个人下到下面的点后,撤销保护点,并慢慢行
走下去,而下面的两个人又开始做新的保护点,放下扎西和罂粟。这
样的下降速度确实提高了不少。
但是,一次的配合不好,我差点滑坠,差点伤到扎西和罂粟。当
我顺着主绳做阻力下滑到中途时,突然觉得主绳跟着我快速下降,因
为我当时下降的速度比较快,突然失去保护点的阻力,形成加速滑坠
,幸亏当时还算清醒,手中拿镐的姿态能够很快做止滑的动作。一个
转身,用镐做坠滑保护动作,下滑3-4米后停了下来,离下面的人
大约7-8米远。我迎头往上一看,原来上面的人最后一个人没有观
察我的位置,撤销了保护点,这是在忙乱中出现的误会。之后我们注
意了相互之间的喊话联络。
这样下降到乌龟背的上方,我看到扎西已经累的气喘嘘嘘,且乌
龟背一段比较陡,雪相对少了,碎石和雪地交互裸露,决定速降的方
式放下去,找大石块,用扁带捆住石块做保护点,从乌龟背的左侧坡
上,我和罂粟再次用扁带连在一起,用ATC做下降。第二点时遇到
了麻烦,碎石坡上很难找到稳固的固定点,用冰镐在碎石坡上做固定
点,远没有在雪地上稳固,最后采用混合的方式,勉强下降。
下了乌龟背之后,坡度相对小些,但几乎是碎石,人也已经很累
,我和扎西搀扶罂粟走了一小段路,觉得太吃力,且三人同时在坡面
上行走很不稳定。扎西坚持要背罂粟做无保护下坡,我拦不住,只好
用小锁和扁带挂住罂粟安全带的后面,连接到我的主锁。然后挂着主
绳在后面做保护,扎西背着罂粟走出一段后,脚下一滑坐在了坡上,
和罂粟分离,当时吓了我一跳,好在我在后面拉住了罂粟,也没有造
成险情。快下到坡底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人走上来接应,走近了
才看清楚是小老鼠,这时,后面背重负的三个队员已经接近了我们,
小老鼠为他们减轻了不少负担,而我看到下面还走上来一个马夫,心
中觉得很难的过程即将过去,突然觉得腿脚发软,坡低下两个人扶着
罂粟走都感到吃力,更是由衷地佩服扎西的体力。我甚至不敢尝试去
背人,晨峰和羽毛曾试着背,结果是几步就不行了。从坡底走到大本
营,我基本是空体走下来的。
到了大本营,嘉华和理想已经做好了撤营的工作,并且准备了开
水和饭,可是我实在是没有胃口,喝了点水,吃了几个胡萝卜。这时
罂粟坐在石头上还坐不稳,身子总是往一边斜,也就是说平衡能力还
很差。我们稍微休息,整理好东西,开始撤回纳米村。当时已经是1
6点多钟,我选择了骑马下山,而罂粟从大本营回撤基本交给马夫,
陡坡上轮流背着下山。平点的时候两三个人扶着他骑马。快到村口的
时候,天已经开始黑,我从对讲机里听到扎西的提示,看好东西,在
马队前警惕地穿行,不让马队失去连接,并保证马队在视野范围之内
,大家安全回到扎西家的时候,天已经很黑。
当天很晚大家才吃上饭,我记得罂粟吃饭的时候夹菜的筷子总是
缩不回来,只好找一个碗让他端着碗吃,觉得他是把嘴伸到碗边吃。
饭后安排好罂粟休息,大家在扎西家还喝酒唱歌,两杯白酒下肚之后
,我再也撑不住,也找个地方倒头便睡。
第二天,十月一日,我、羽毛、嘉华、理想、非常、罂粟,上午
骑马先回
松潘,罂粟骑的是前后有支架栏着的马,只是马鞍不是平常的鞍,而是驮
货的木架垫上防潮垫,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屁股的疼痛,经过6-7小
时的跋涉,下午快到潘松的时候,罂粟已经能够自己行走,只是看起
来还比较疲惫,等晚上十一点多,在潘松人民医院做完点滴和吸氧以
后,基本恢复。直到十月二日晚回到
成都,
华西医科大学的急诊,罂粟夸护士漂亮的时候,大家终于发出了爽朗的笑
声。至于潘松的走散,羊肉串的诱惑,以及内规异常的笑料,待羽毛
和罂粟细细道来。最令人后怕的是,罂粟对C1之前的一段横切,竟
然没有印象。因为那段横切是在陡坡上,不是很难,却有危险!